文／李庆安 陈晶

  与中小学心理健康问卷调查相关的学者和官员，可能需要牢记一个特别的日子：2021年11月19日。

  这一天，东洋市长丁区（假名）教育局发布了一则172个字的《情况通报》：

  日前，我局接家长投诉，反映本区部分学校开展的心理健康调查问卷内容不适当。

  我局已要求停止该调查问卷工作。经初步核查，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辅导中心和我局相关科室对问卷内容审核把关不严，引发学生困惑和家长担忧，对此我局致以诚恳的歉意。我局将进一步调查处理，并吸取教训、举一反三、严格管理，密切家校沟通，共同守护好学生的身心健康。

长丁区教育局

2021年11月19日

  那么 ，什么是“引发学生困惑和家长担忧”的问卷内容呢？

  根据流传于网络的相关问卷截图判断，《情况通报》所言“审核把关不严”的调查问卷，共计120余道题目。其中，近40道与自杀相关，且部分问题诱导性强，内容偏负面。如“想怎么死”“自杀行动准备的怎样”“遗书写没写”等。

  显然，这套“审核把关不严”的调查问卷，涉及“贝克自杀意念量表”。

  必须指出，该量表只能用于临床上已确诊患有心理疾病、且明确具有高自杀风险的人群；未经儿童群体的心理测量学指标检验和临床检验，严禁用于儿童青少年。

  东洋市长丁区教育局《情况通报》涉及的相关问题，不妨称作“自杀问卷风波”。 该风波被归因于“相关科室对问卷内容审核把关不严”。

 这种归因背后暗藏一种假设：本来，有很多合适的问卷可供选择，但是，相关人员选择错误。这种假设可称为“开错药”的问题。

 公正地说，“自杀问卷风波”虽然涉及“开错药”的问题，但是，其深层原因涉及“开药难”的问题。

 众所周知，医生开错药,违反用药原则,而且造成损害后果,可能涉嫌医疗事故责任或医疗过错,需要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目前，恶性肿瘤已经成为很多发达国家第一杀手，但是，肿瘤药物的开发，极其困难。为此，医生不得不面临开药难的问题。

 对于一个医生而言，如果他开错药，这是他本人的医术问题；如果他面临开药难的问题， 这不再是他本人的医术问题，而是制药厂的科研水平问题。

 与某些庸医一样，前述“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辅导中心”和 “相关科室”的确犯了“开错药”的低级错误：

 让许许多多健康的儿童青少年服用了一剂“毒药”——“贝克自杀意念量表”。

 必须指出，对于临床上已确诊患有心理疾病、且明确具有高自杀风险的人群而言，“贝克自杀意念量表”就不再是“毒药”，而是“常规药”。

 实际上，前述“区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辅导中心”和 “相关科室”哪怕有华佗般高超的医术，也必须面临“开药难”的问题。

 所谓“开药难”，特指一个不争的事实：

 迄今为止，适合于我国学生心理健康调查的问卷，非常匮乏，极度难求。

  实际上，“开药难”是我国心理学测量工具研发水平严重落后的缩影。

  2020年9月15日，美国对华为的禁令正式生效。这意味着，从这一天起，华为再也买不到利用美国技术生产的芯片、存储器。

  我们可以大胆地设想：如果美国政府也突然出台一项类似“不允许中国学者使用《韦氏智力测验》等心理学测量工具”的禁令，那么，中国心理学的很多理论与实践研究，可能都将处于停顿状态。

  “自杀问卷风波”的发生，既不是偶然的现象，也不是孤立的个案。

  据一位好友私下透露，2021年，中国某省的地级市对其辖区内的10余万中学生进行了关于心理健康状况的问卷调查。结果发现，其中70%以上的中学生具有抑郁症状。

  面对这个数字，教育局相关领导非常紧张。他们怀疑，问卷有问题，而不是学生有问题。他们采取了应对措施：立即终止该问卷调查的后续工作。

  过去10余年来，针对我国心理学测量工具研发水平严重落后的现实，我们不仅翻译和修订了一批西方的问卷，而且开发了一批富于中国文化元素的问卷。

其中，可作学生心理健康调查的问卷，主要是一组黄金搭档：

（1）《心理亚健康问卷》；

（2）《学生深层幸福感问卷》。

 如果说，前者是对西方问卷的翻译和修订，那么，后者就是我们原创并富于中国文化元素的问卷。

 如果说，前者的功能是考察学生的抑郁和焦虑特征，那么，后者的功能就是考察学生抑郁和焦虑的原因。

 没有前者，无法比较中国与其他国家学生之间抑郁和焦虑的异同。

 没有后者，无法揭示中国学生抑郁和焦虑背后的独特原因。

 无论翻译和修订西方问卷之时，还是开发具有中国文化元素的问卷之时，我们都坚持两条重要的原则：

（1）学习西方，拒绝盲从；

（2）继承古人，追求创新。

 长期以来，我们始终奉行上述原则，使《心理亚健康问卷》与《学生深层幸福感问卷》的黄金搭档具有五个优势：

 第一，问得少。《学生深层幸福感问卷》只有29道题，完成时间在20分钟以内。节省时间，理解简单，回答明确，筛查效率高。

 第二，测得准。问卷题目不多，但是，精准地聚焦于学生压力感知、抑郁风险、问题溯源等重要监测项目和监测值，覆盖了当前学生可能会遭遇的关键心理困境。针对个体监测，问卷能够精准地辨别压力起点和来源，为精准施治提供数据支撑。针对整群监测，问卷能够精准地反映群体的心理特征和心理亚健康指数等信息。

 第三，出得快。问卷釆用完全人机智能化方式，个人一经填写问卷，可立即获得反馈。

 第四，自疏导。问卷能够起到正面的、积极心理的建构和引导作用，触发学生正向思考和缓解紧张情绪，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心理情感疏导和科普。问卷涉及生命教育、积极认知和积极情绪等内容。

 第五，保密好。整个工具一号一源，保密性好，充分尊重个人隐私，以有效避免学生遭遇相关歧视，受到二次压力和伤害。

  可以相信，我等中国学者之思维的涓涓细流，相互凝聚，终将成就智慧的长江与黄河，创造性地开发可作我国学生心理健康调查之用的优质问卷，而教育局的领导们则不必再承受“开错药”或“开药难”的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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